这日子没法过了

现在主推晴博。喜欢的很杂又很低产,慎fo。会写的cp不多:晴博,瑞金,时音,一织陆,宗凛,枢零。吃的cp很多。

【黑篮/黄笠】the lord of Kasamatsu

  还是没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些影像的存在。就像也没法解释他是否存在一样。笠松独居在岛上的时间一定比他记得的要长。在岛中的树林里有一个古堡,古堡那么高,比树林里任何一棵树都要高,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然而没有人能够找到它。一条潺潺的河流将树林与岛东面的村子隔离开。村子里的人享用着只有一半的小岛而心满意足,岛的那一边并不是他们能够涉猎的区域,受人蛊惑般他们这么认为。

  烂漫的花瓣不知为何凭空就随着微波漂流起来,找不到起源。缓缓地、缓缓地仰望天空摇晃着。村子里的女孩在这一带玩耍,一个发出了赞叹:“真漂亮啊。”其他几个也纷纷附和起来,她们拍着手对着树林的方向笑起来,渐渐笑容成了疑惑。“我们,在说什么东西啊?”

  笠松的记忆是从看见红梨木座椅上的打水漂的男孩的影像开始的,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的感觉。至少从那时起,他就呆在这个古堡里了。古堡,感觉很没有实感的东西,威严的,沉重的。笠松自己也对它感到陌生。但是他对这儿的生活却相当习惯——即使只有他一人。笠松能够在古堡里的任何一件器物上“看见”在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而这个岛上的情况就更清楚了,简直像在亲身体验一样,脑海中自动就浮现了他想要看到的岛上某一处上演的情景。

  真是不可思议的本领呢。刚开始他也会这么想,也暗暗为此感到兴奋,但是很快这点兴奋就被更大的失落浇灭了。他发觉到他没办法踏出这个古堡,当他向外踏出去的时候,一股火烧一般的感觉立刻从脚尖传遍了全身,他不禁一哆嗦,下意识收回了脚,随即又觉得就这样退缩就是输了,所以咬牙坚持着往外迈。疼,火辣辣的疼,一直持续着,没有麻痹神经,而是不断地传来难以忍受的痛苦。而且,一只无形的,却异常大力的手阻止他,让他无法前行。

  被困住的感觉简直太糟糕了。他尝试了各种办法想要出去,但是皆是无疾而终。从大门映射进来的强烈白光简直像天堂一样吸引着他却只能无力颓唐。笠松只能从窗口看到穿越树林,跨过河流的村子的模糊面貌,然后不甘又无可奈何地在脑海中捕捉具体情况。这样简直就不是人类了啊。他现在只有这样苦涩的想法。

  他认为并不能这样下去,日复一日地困在这儿,坐以待毙一点也没有意义。他开始使用他独特的能力学习一些技能。他在古堡中发现了一柄似乎是被珍藏着的,看上去无比花哨的西洋剑,当他拔剑出鞘后他又发现这柄剑也不光只能用作装饰这样简单。他并非专业人士,但是他有种被吸引的感觉,这种感觉指引着他开始学习剑术。一些他觉得有必要了解的他也会在学习中涉及到。在无意中“看到”有人在弹吉他时他似乎是被拨动了心弦,一种渴望自心头而上,然而他还是跳过了,因为这里并没有吉他。

  他并没有有意选择要“看”什么,大约去感知的时候也很随意,但是他隐隐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是相同的。

  

  明明本来应该察觉的,明明自己就坐在窗口,明明那个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穿过,他的双眼却是对此视而不见。所以,当他看见那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男孩子脸上带着欣喜而稍稍有些腼腆的笑容,轻轻说着“打扰啦”跨进门来的时候,他是有多么吃惊呀。

  惊讶得动弹不得,好像脚底下生了根一般。笠松目瞪口呆地盯着不速之客,脑海里一片空白。

  以为……不会有人来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踏过那片茫然,穿过森林,到达这里的?

  “你……”笠松深吸一口气,探究地望着那个人,刚开口却一下子被打断。

  “哇啊!居然有人诶!原来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人住吗?感觉好小的呢,刚刚都没有看见……”

  与刚刚腼腆的小小声完全不同,是很聒噪的人啊。莫名感到一阵火大,身体先一步行动踹了上去:“你在说什么啊混蛋!明明不知道有没有主人就这样闯进来了,真是好教养啊臭小子!”

  男孩子下意识向边上一偏,躲了过去,但是笠松脚一跺,唰地踩住了他的脚。

  “啊啊啊啊好痛啊请不要踩我……真的很抱歉我之前真的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住啦……很抱歉真是对不起请不要打我了!”

  一边哇啦哇啦乱叫着,一边只是抱着头缩成一团,现在完全没有躲开的意思了。

  笠松抱着手臂,打量了一下对方。确实是个男孩子,相当年轻,也许只有15、6岁——这点他十分肯定——但是非常高,比笠松要高出许多。顺便其实笠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但是他绝对比这个男孩大就是了。

  再看脸……笠松对于样貌的好看与否不是特别敏感,但是这张脸,很是眼熟。气场、感觉也是,太熟悉了。

  眼熟到感觉上是时刻都浮现在眼前的程度。虽然他因为特殊的能力,对岛上的人感到眼熟并不奇怪,但有这样感觉的,就十分稀奇了。

  “你,站起来。”笠松命令道。他看到男孩子眼神飘上瞟了自己几眼,乖乖地回答了一句“是。”而后左手撑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意外地能听到吸气声。

  “喂,你怎么了……”笠松上前去搀了他一把,在开口的同时瞄见男孩子的问题所在,一下子噤了声。他的眉头拧起来。是伤,腿,还有右手臂伤痕累累,一道一道的红色条纹,看上去是爪子抓伤的痕迹。他连忙把那人扶到座椅上。

  “这些是怎么弄的啊?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是在森林里被荆棘刮到的啦,也不知怎么就摔到那里去了。”对方吐着舌头回答道。

  笠松瞪了他一眼,对此半信半疑。他警告男孩不要乱动,自己去拿药箱,如果发现乱跑了就踹死他。随后又瞪了男孩一眼噎住了他明显是要表明自己没问题的话。

  走了几步后笠松意识到男孩似乎欲言又止,停下步子来脑中快速想了想。他转过头去平静地说道:“如果你在烦恼该怎么称呼我的话,叫我笠松就好。”

  “黄濑凉太!”和报数似的,对方急急匆匆地一下子大声回答道,随即嘿嘿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是指我叫黄濑凉太啦,叫我黄濑吧笠松先生。”

  

  “呜哇!真是没想到这里会有个城堡呢!真的好壮观!这些家具什么的看起来也好古老诶,一定都很昂贵吧……啊。如果真的是很久的东西了那么久是无价了的吧?”黄濑好奇地东张西望,时而大呼小叫着,好像满是伤刚上好药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惊讶的语气是真的,只是眼中流露的艳羡是否是真情就不得而知了。

  笠松上楼将药品放好,一直到楼梯的时候都被黄濑的惊呼烦得不行,差点想倒回来再给他一脚。耐着性子将他当做不存在,走上楼到楼下的光景都看不见时那声音却戛然而止。他还以为是人已经走掉了还赶快跑下来查看一下,结果发现那个人并没有走,很安静地坐着,双目瞟着眼前的桌子,手托住下巴,感觉是在思考什么,脸上是很淡然的表情,十分十分熟悉的表情。

  “你在发什么呆?”笠松一边走过来一边擦着手,然后很是自然地往黄濑背后一拍。

  “痛死了呀笠松先生,能不能轻一点啊。这样对待客人真的好吗?”得到笠松一个不客气的白眼和极快速的“我有邀请你来吗”后他立刻转移话题说道:“其实我是非常幸运啦,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真的城堡,特别开心,所以想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刚看到这座城堡的时候我就有种自己就像K一样的感觉,本来想着我肯定也会和他一样的吧。没想到居然要比他幸运多了啊,因为我进来了城堡里面嘛。刚见到笠松先生的时候简直像天使一样啊。笠松先生愿意这么……友善地对待擅自打扰的我,真的特别感谢。”

  说什么有生之年……好像你多大了似的,笠松腹诽着。他还是回应了黄濑这么噼里啪啦一大通话。他挑着眉走到另一边坐在长椅上——多了个人城堡里气氛立刻就不一样了,连步伐也轻快起来——十分顺口地回道:“你是在说卡夫卡的《城堡》吗?你想像K先生一样吗?我可以满足你现在就把你踢出去。”

  “啊哈哈不要这样嘛笠松先生。”黄濑打了个哈哈,随即低声吐出了句什么,声音低得似乎他并不打算让人听见,只能隐约听见前面“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到这儿来的,毕竟……”

  “你刚刚说了什么?”即使这么问了笠松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还是继续调侃着,“真没想到你也会看这样的小说。卡夫卡的书也是满难懂的了。感觉上你不是会对它感兴趣的人啊?你对学习没什么耐性吧?我一直都只见到你要么在女生堆中,要么在躲避女生堆,要么就一个人在那里玩……打……水……漂?”

  笠松突然住了嘴,他呆住了,说到后来自己都有些没有底气了。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为什么刚刚他的事情能够脱口而出?

  笠松的脑袋里乱乱的,他应当是知道村里面的每个人的没有错,但是对于这个黄濑凉太,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按理来说如此显眼的人他该是记得十分清楚才对。但是他想不起来有这个人。虽然很奇怪自己说的那些话。

  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那个人不是村子里的,那他是哪里来的?他到底是谁?

  笠松的眼神一下子戒备起来,他的手摸上边上的剑,大声质问道:“你是从哪里过来的?你是谁?”

  对方愣了一下,既而夸张地同时挑起两边眉毛撅起嘴,抗议起来:“笠松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啊?明明我该惊讶吧,突然就说出我的状况,明明住在那么远的城堡里,让我吓了一跳呢!然后笠松先生的表情就这样好可怕,能不能不要摆出这样的神态啦。我就是从村子里来的嘛,我是黄濑凉太,家庭成员是父上母上和两个漂亮的姐姐!你看现在我全都跟你说了!”

  “……”笠松听他讲的时候一直探究地望着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慢慢放松下来,缓和地慢慢说道:“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失态,作为赔罪让我去泡壶红茶吧。”说着便走开了。

  在等水烧开的时间里他靠在厨房的墙上不停地回忆从前所感知到的情景,不断回放着当时的景象。一串串的影像从身旁流过,好似身处在一条时光隧道。心中默默数着,不断向前推,再向前推。那种熟悉的感觉并非错觉,但是没有见过这个人似乎也是真的。

  一直到隧道的尽头,在黑暗与影像的交接处,他发现了那金发。那么突兀地出现在那儿,又无比自然,他似乎一直是呆在那儿的。

  孤单地,蹲坐在河边,打水漂的男孩。

  再按时间的推移往后感知,骤然发现,每一次,每一次,每一幅画面中,金发男孩都是存在的。好像是后来加上的一样,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是自己的疏忽。

  好可怕。自己已经迟钝到这个地步了吗。不禁这样怀疑着,但又马上否认,笠松认为,如果是村子里的其他人的话,他一定能马上认出的。

  所以——笠松缓慢地呼出一口气,边上水壶也扑腾扑腾响着,冒着热气——是因为我将你忽视,所以你才来找我的吗……

  水烧开了。

  

  笠松后来在喝红茶的时候又问了黄濑关于他的伤口的问题。黄濑还是那套说辞,就是摔在荆棘丛里滑到的。继续追问的时候被笑嘻嘻地回答了“因为过来见笠松先生的话就要穿过荆棘丛嘛,所以想着一定要来就闭眼闯过来了”这样的话。懒得去纠正“见笠松先生”这样的话,那个人不是为了城堡才过来的吗?!这样子的想法也就是心里默默说。笠松还是姑且相信了黄濑。他自己没有去感知过森林的状况,他还是讨厌没有人烟的地方,所以下意识避开了阴森的树林。

  最后道别的时候黄濑对着门外苦笑了一下,随后转回来面对笠松:“谢谢笠松先生的款待,有时间我还会来打扰的。”

  “你小子……!”笠松气急。虽然黄濑确实是受伤了,但是按他活蹦乱跳的程度来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他也就放心地让他回去了。有过一瞬让他留宿的念头但是很快就消散了。自己毕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笠松羡慕地目送黄濑双脚跨出门去,却见他又转过头,对他故作神秘地一笑:“笠松先生,Kasamatsu,其实你也是K先生呀。”

  

  说不怀疑什么的肯定是假的,毕竟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中还未曾有人踏入进来,当感知的时候也只是些许落寞地看到人们在溪边走动,却对溪水以及溪水这一边的世界视而不见。已经这样孤单地过了这么长时间,长到觉得自己似乎不会再适应不是一个人的生活,却在这时有不速之客闯入。他是怎么做到的?透过那无形的盲目,踏进应该是未知的领域。还有简直像是在后来活生生硬插进来的记忆画面,都奇怪极了。

  有些搞不清道别时黄濑最后那句话的意图,说他笠松幸男是K先生,但他可是城堡的所有者喔,怎么会像死了都没能进入城堡的K先生呢?即使是姓氏的开头字母是K,但黄濑自己不也是吗?所以他才说“也是”的吗?

  笠松被困扰缠住了,但这也是后来才去思考的事情。当时他只是笑着喊道:“说什么呢。回去的话也要小心啊,不要再受伤了!”

  有点……不,是非常想随他一起出去,到外面去。但是笠松只能靠在门边,连手都无法伸出。目送已模糊的笑脸,心中的冲动愈发剧烈了。不仅仅是还残留有担心的成分,主要,还是为了自己,渴望自由,想要逃出牢笼。

  好耀眼的笑容,好久不见的特别真实的笑容。

  虽然说了会再过来,但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笠松苦笑着,叹了口气,然后又恢复成严肃的表情。他走向楼上书房,在那里他要再次去记忆中看看,他发现其实不只是黄濑,他对自己都根本不了解。

  

  笠松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村里的人们——除了黄濑——像根本没看到一样,连到树林里来的念头都没有。其实最开始就有考虑这件事了,但是在发现自己也许和一般人类不同的时候他的思考重心就偏离了。他逐渐接受自己的能力并开始熟练利用起来。

  原本是很糟糕的。与常人不同这件事。但是笠松让它成为了“好事”。

  只是现在思考的结果,比原先的糟得多。

  关于,他是否存在这件事。不是常有这样的故事吗,因为某些未完成的事而被囚禁的亡魂什么的。

  如果,一开始,他连同这小溪这半边的岛屿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村里的人无法过来就很自然了。

  随着一次次地对着溪边情况的观察,他越来越肯定这个结论。也越来越失望。

  当看到那些愉快的笑脸,听到欢声笑语,他会立刻收回自己的能力。“我讨厌这影像。”他自言自语道。

  同时他开始期待黄濑凉太的到来。即使是有认为他不会再来了,心中也还是充满着希望。如果自己是不存在的异类,那么到达这古堡的黄濑凉太呢?他是否和自己一样?在寂寞幽深的黑夜中找到同伴,因为越来越孤单,所以对于同伴就越发期待。

  笠松决定选择性遗忘黄濑所说的家庭成员的问题。

  当他再一次看到金色的脑袋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简直要热泪盈眶。

  “笠松先生,我又来打扰啦!”黄濑凉太笑嘻嘻地说道。然后一脚踏了进来。

  没错,笠松是不关门的,因为没有意义。以后更加不会关了。他甚至考虑向黄濑提议要不要住在这里。

  

  “怎么又搞得这么多伤。”笠松皱着眉头给黄濑上药,看他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第几次了,怎么每次来都这样,这么不小心。不过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城堡外面都被荆棘围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次次都这样吧?”

  “嘿嘿,也可以算是吧……嘶,稍微轻一点啊笠松先生。”

  “不要这点疼痛就叫啊蠢材。”虽然这么说着,上药时还是更轻了些,“树林里这么多荆棘的话就不要来……不对,就住在这里吧?”

  ……如此自然地就提出来了。

  黄濑来拜访了很多次了,每来一次笠松的心就更安定一些。但是令人不安的因素还是存在的,就是黄濑身上的伤。每次都有,刚开始几次严重到除了进来大门之外就再也没办法走的程度。那几次他会在这里住几天养伤,等到伤好得不影响行动就会告辞离开。最近来时伤没那么严重了,但还是每次都会挂彩。

  以一种说不出的心态,笠松提出了“搬过来一起住”的建议。

  “哇啊啊啊,笠松先生居然邀请我来住吗!是可以一直住着吗?在城堡里!啊啊真的好开心呢太激动了!”黄濑看上去十分开心,激动地哇啦哇啦个不停。但他也就是激动而已,随后说的话给笠松泼了盆凉水,“我是很乐意啦。但是没办法呢,不能住在这里,会给笠松先生添麻烦的。”语气听上去挺无奈。

  笠松本想回嘴“你现在这样也蛮麻烦的”,但是话还没出口就又咽回去了,因为黄濑以比之前更加激动的语调说道:“不过请笠松先生放心,虽然不能来住,但是我保证会经常过来陪笠松先生的!绝对不是玩笑话!”

  象征性地踢了黄濑一脚,笠松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轻松地说:“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也不是没人陪了就不行,把我看成什么了啊你这人。”

  也有想着“明明和我是一样的那么还出去做什么”,但是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没有深究。笠松开始认为呆在古堡里也不是什么坏事,既然他对于外面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那么还是让他在这个对他来说真实的,有限的小空间里吧。

  

  笠松开始经常地去回顾记忆的画面,并去努力还原当时的心境来寻找自己遗落的什么东西。一定是有哪里不太对劲的。虽然黄濑是有履行他的承诺,有经常地拜访,笠松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在揣摩最初的自己在看着家具上的影像的心情时,发现了让他冷汗直流的感情。

  自豪。

  最不该出现的感情。

  他在对着影像中的人微笑,而他们是他所讨厌的。

  匪夷所思的情感。怎样都说不通。无法明白。笠松苦思冥想,但是终究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解答。

  这种出师不利的感觉太令人头疼了。如果连这样子的问题都没办法得到答案,那还如何找到真相?

  等等……

  笠松想到这里突然僵住了,思维太混乱了脑袋里一片乱麻,但是他还是努力找出了疑问所在。

  什么真相?他到底为什么要寻找它?真相不已经在之前的思索中得到了吗?

  也许他内心深处无法认同之前的答案吧,或者说他并非要否认前者,现在所做的是为了要打破这个存在于否的束缚,逃出这个城堡。

  是的,现在的生活已经很令人满足了。虽然没办法走向城堡外的世界,但是,他一个人照样能过得很好,况且,还有个叫黄濑凉太的客人,三不五时地前来活跃严肃古堡的气氛。

  但是,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不去探究不去寻找不去想办法真的行吗?被限制了自由这样的事情不是不无道理的吗?

  这就是矛盾所在了。

  最初的笠松是撞破脑袋也要想办法出去的,但是后来,他渐渐丧失了逃离的意志,越来越失望于是在获得一点点温暖后变得安于现状。并不断给自己找借口。与最初的他简直大相径庭。

  如果,将这一切清晰地罗列出来让笠松进行选择,笠松肯定还是要选择做最开始那个自己。可惜,生活从来就没有那么明白。在一点一滴中磨去棱角,让人无法察觉,只有在追忆往昔的时候才会发现,哦,我原来变了这么多呀。

  若要再次拾起冲破牢笼的期盼,那么便需要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进行怀疑,包括之前的结论,也无法再肯定地相信。再包括黄濑凉太,他的一切其实都算是谜。不需要做到连相信都不给予他,但是有些必要的事一定要弄清楚。正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光那么快活,所以才更有责任去寻找关于两人的真相。

  笠松猛地抬头,抓起身边的剑,拔剑出鞘,他望着闪着寒光的剑,决定将之前因喜悦而变得有些玩闹性质的练习终止,他还是要认真起来,如果坐以待毙的话,什么都无法做成。

  即使被监禁,我也不会在寂寞中堕落。

  

  笠松预知到了未来,当他在书房看书的时候,电光火石间显现在他的脑海中。是他自己的未来。虽然这不属于他的能力范围内,但是他知道这个预言是真的。

  预言的内容是,如果他离开城堡,他将会很快死去。

  很打击人的一个预言。笠松也相信它。但是,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了。就算会死,那又怎样。

  真相,是势不可挡的。

  笠松将书签夹在书本中——名为《城堡》——也闭上了眼睛,是不是在孤独中,才能发现这些出人意料的事呢。

  一阵清风吹过,拂动一页纸盖住了笠松搭在书上的手。

  

  笠松在打扫城堡露台的途中发现了一个很令人怀念的东西——篮球。他扔下扫帚,心情极其复杂地捧起了这个球。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露台,更加不明白这种怀念的感觉,但是这是个疑点,也一定是线索,如果他去了解关于这个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他尝试着拍球运球,动作有一点僵硬,他对此还感到有些陌生,但他相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有所突破。露台上没有篮球场,也没有球框——一般也不大可能有——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其他的基本练习。但是,他有自己的学习优势,他能够使用自己的能力,去观摩一些篮球赛,去研究规则战术。

  这是一项令人无法自拔的运动。笠松开始一个人孜孜不倦地练习着,将必要的学习以及招待黄濑以外的时间全部献给了它。没有球场,没有对手,他就模拟想象出来。越研究下去,就越是深陷其中。“果然,生命在于运动。”笠松会这么调侃地想到。他想自己曾经应该是很热爱篮球的,现在他要将这一片赤忱之心拾捡回来。

  一定,会有更多的东西随着热情一起回想起来的!笠松充满信心。

  一次,笠松在露台上练球,黄濑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都听不见,于是便径自进了门,然后循着声音走上了楼梯,走到了露台,目睹了笠松打球的过程,一抹动容的神色在眼中流动,混合着激动喜悦与忧伤的情感扼在喉头。既而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观看。在笠松注意到他并走过来后才开始大幅度挥手,并叫嚷着:“笠松先生好厉害!”在对方给了自己一拳后才又安静下来。

  “是篮球啊……”黄濑小心翼翼地说道,“笠松先生原来会打篮球吗?之前完全不知道呢,只见过先生练习剑术。”

  “刚开始打没多久,算不得厉害的。”笠松摇摇头,接过黄濑狗腿地递来的毛巾擦汗,斜睨着他说道,“今天倒是没受伤啊,真是进步了。”

  黄濑有些慌张地回答道:“啊听说今天的双子座运势特别好,所以今天比较幸运没有……刮到。”

  笠松看出他有些不对劲,凑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啊并没有呢……”黄濑低下头,露出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笠松盯着他,叹了口气,也不作声。

  沉默了一会儿后,笠松突然问道:“你想打篮球吗?”

  “诶,诶……?”黄濑显得对这个问题措手不及,但还是结结巴巴地回答了,“应该……是想……想的。”

  笠松呼出一口气,手搭上黄濑的头,直视着他,认真地询问:“那么,和我一起学习,可以吗?”随后不等他回答便自己接道,“如果你要来学的话,那么我就是你的前辈——而且我的年龄也比你大,也不是占你便宜什么的……”

  黄濑呆了一会儿,顷刻间激动起来,“蹭”地直起身来,语无伦次地问道:“那,那么,前辈……笠松前辈……可以吗?这样称呼。”

  “可以哦。”笠松用哄小孩的语调轻轻地说道。

  黄濑这次是真的呆愣住了。在被踢了一脚并被说“搞什么啊你为什么会突然哭啊不愿意就直说啊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才如梦初醒,不管自己的眼泪,他先一下子抱住了笠松,紧紧地搂住。

  中止了对方“你干什……”的话,他抢白道:“我愿意的!一百个乐意和前辈一起打篮球……果然今天双子座顺位第一是真的啊,太准了,太开心了,居然真的……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辈!!能够再次称呼您为前辈真是太好了!前辈前辈前辈……”然后又哭了起来。

  “搞什么啊你这家伙。”笠松无奈地拍拍他的肩算作安慰,然后也只能任由他抱着,像喷泉一样的眼泪浸湿衣服。

  这样的家伙……连什么不自然的情绪都无法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又怎么能怀疑他呢。

  

  一切都打点好,将黄濑轰去洗脸,自己洗了澡并换了件衣服,端上红茶和小饼干,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一种严肃的,又有些压抑的气氛。

  笠松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对黄濑无可奈何。他陷入恍恍惚惚的状态,不是神智不清醒的恍恍惚惚,而是轻飘飘的,进入幻境一般的,不真实感。在迷茫中恍然大悟,一瞬间被击中了真相。这个人,一定是我很重要的人。笠松有了这样的意识。重要到看着他的背影,会情不自禁跟随上去,忽视掉周围一切的程度。

  很早就该明白的事实呀,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该如何来描述现在的状态,看似只是想起了黄濑一人,其实是已经触到了真相。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和坚定,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么为了逃出去一定是会付出代价的,但这又何妨。

  笠松一边思考着怎样表达出要说的话,一边品着茶。他喝茶的样子和真正的绅士一样。

  黄濑手搭在两边的扶手上,皱着眉头,脸上是烦躁的神态。在笠松喝完半杯茶后,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身子向前一倾,手撑在桌上急促地说道:“今天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满足,我达成了我一直以来的愿望。而且由于我没什么时间了,所以要将一切都告诉前辈。”

  笠松一下子抬起眼。歪起嘴角“哼”了一声露出爽朗而温柔的笑:“你真是好胆量不怕死啊。”随后吐出的字句是像梦呓一般的,或是平平的复读,“你是黄濑凉太,俊美的万人迷模特,有些动作看一遍就能复制的天才。本应套着无数光环踏着鲜花掌声与少女的尖叫款款而来,但是你舍弃了这一切。我所看到的不是这样的黄濑凉太。你穿越过危险重重的森林,伴着魔兽的嘶吼,带着充满魔兽愤怒的抓伤,伤痕累累又狼狈不堪地向前奔跑,直到城堡进入视野,然后我将大门敞开,欢迎你的到来。……真是太乱来了啊,你小子。”讲了一大段奇奇怪怪的连自己都不知为什么就说出来的话,最后才又恢复原本的语气。

  黄濑显示出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又了然地笑起来:“什么啊,原来前辈知道了啊。只是虽说如此,现在的前辈也并不完全理解自己所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吧。所以我还是要向前辈来解释一下。”

  黄濑将一绺头发别到耳后,顺势地就用手托起了下巴。语速放缓了起来。

  “其实这个世界是前辈创造的。不要觉得惊讶,前辈。我相信前辈自己也感受到过征兆的。”

  “前辈原本只是将自己封锁在密闭的城堡中的,而且是在最黑暗的被魔兽掌管着的森林中——这一点令我佩服不已,因为前辈有胆量选择孤独——但是后来因为慢慢觉得无趣,前辈创造出了岛的另一边,也就是那个村子,是的,那些人都是前辈创造出来的。”

  “但是,有这样一种说法,被创造的事物如果发现了创造自己的人,一定会将其抹杀。这其实很好理解,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自己其实是书中的人物,本身并不存在,我们一定会感到惶恐,想要逃离书本,成为真正的人,然后揪出作者。又或者说,现在虽然有的人信奉上帝,将其作为自己的信念支柱,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出现了,并且说‘是的你们都是我创造出来了’这样的话,那么又会发生什么呢?要描述起来很难,但是大致的方向我们还是能够猜测得到的。同样的,你创造的人发现了你的存在,他们害怕起来,怕得牙齿打颤,双眼充斥泪水。但是他们选择了最为怯懦的方式。他们将你视而不见,让你的存在在观念中淡去,当做消失。”

  “你与他们是不同的。”听到这里,笠松忍不住插了句嘴,斩钉截铁地。

  “这是当然啊,前辈。我不是前辈创造出来的,而是和前辈一样的啊。”黄濑微微咧了咧嘴,随后瞬间盯住了笠松的眼睛,没有任何威慑性地,也许说是凝视是最恰当的,“在真实的世界中,我和前辈是恋人,所以我才能来帮助前辈,我希望前辈能够回去,虽然能够选择孤独的前辈很厉害,但是还是希望前辈能与我们一起,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恋人吗?”笠松眼珠子转了转,这个信息没有给他很大的冲击,相反,他甚至认为这样的关系才是他们俩最自然的关系,他心里还叹息地想着黄濑为何要把它说出来。即使他不说透,自己也会明白这个事实。因为,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世界,他也依然被吸引了。

  “你……之前说的,没什么时间,是怎么回事?”笠松虽然隐约知道问题的答案,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啊,那个……”黄濑缓缓舒一口气,“我是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结局的。虽然很对不起前辈,但是没办法,很抱歉,我要先离开了。明天,或者就是等会我从这离开的时候,我将会被森林的魔兽撕碎,然后我会永远地离开这里。”

  黄濑不等笠松作出什么反应,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啊,每次来见前辈都会被魔兽追呢,然后会被教训一顿,刚开始几天尤为严重,后来也慢慢熟练了甩开它的方法,但是不可避免地会被抓到。今天过来的时候很幸运的一点伤都没受,可能就暗示了马上要实现的我的结局吧。”

  “……”虽然是在之前自己就无意识说过一遍的内容,但听到当事人说出来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要阻止他,打断他的话。强迫自己听下去,虽然随之涌来的,是担忧与罪恶感的海浪,呼吸都要被止住。

  笠松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显得平静:“虽然这里的我真的太任性了,但是我认为你是不会想听我的道歉的,你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救我,那么我也要拿出行动来才是。我没法道歉,就道谢好了。真的,非常感谢。”停顿了一下,笠松偏过脸,手指挠了挠脸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说得十分肯定,“也姑且称赞你一下。你的勇气和意志力,也让我佩服啊。”说着摸了摸黄濑的头。

  “呜……呜哇,好开心,被这么夸了好开心。”黄濑忍不住鼻子一酸,扑过去将前辈拦腰抱住,脸埋过去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意志。我期待着,在真实的世界与前辈重逢。”

  任由笠松推搡着自己,黄濑俏皮地眨了眨左眼,放开了笠松。将自己杯子里的红茶一饮而尽,最后又露出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笑得太碍眼了……你是要干什么?”笠松看着他的笑脸,皱起眉头问道。

  “虽然很抱歉,但是真的要离开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去。“前辈,再……”

  “见”字还没出口,一下子又被笠松踹了屁股。“我和你一起去。”同时听到笠松这么说着。

  “前辈为什么啊突然踹我……”黄濑哭诉道,“前辈自己也知道的吧?你一出去就会死的哦,虽然是这里的你死亡,但是这种感觉是真正存在的哦。”

  “这点你也一样吧。”笠松翻着白眼,“什么态度啊臭小子。是瞧不起前辈吗?你不怕死前辈就怕死吗?”

  “并不是这个意思……”

  “安心吧。你不是为了带我出去才到这里来的吗?那么为什么还要自己出去再进行下一次的等待呢?”笠松一拍黄濑的肩,叹气道,“在这里,我也是会寂寞的啊。”

  黄濑一直都认为笠松前辈是很厉害的人,每一次每一次,明明该是前辈最伤心最难熬的时候,却都被反过来安慰。

  如果能够获得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么我还要佯装自己是无畏的英雄。

  “那一起走吧。”

  “啊,一定要一起从这里出去。喏,这是把西洋剑,会用的吧,模仿的天才?”

  “当然!也不要小瞧我啊前辈。”

  这是战斗前最后的话语了。

  他们将冲着死亡怒吼的方向向自由进发。

  

  

  浩瀚的大海上散布着星罗棋布的岛屿,这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只是,在这个岛屿上有个村子,村里的人信奉的是他们自己的神,Kasamatsu。有人夸口说自己见过他,但这当然不是真的。在天高云淡的一天,一个小女孩凝视着溪流的方向,喃喃自语着:“他睡得好安详。”然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成为虚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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